行者拽起脚，走到一座楼台，明明是个饮虹台，却不见个师父 ［入脉。］，越发心中焦急。忽然回转头来，只见面前一带绿水，中间有一水殿，殿中坐着两个戴方巾的人。行者有些疑惑，慌忙跳在近楼的山上，伏在一个山凹里，仔细观看。见殿上有四个青花绣字：

关雎jū水殿

真是锦墙列缋huì [锦墙列缋：指墙上的丝织品绣有精美的图画。缋，指图画。] ，绣地成文，桂栋兰枌fén [桂栋兰枌：用桂树作房屋正梁，用木兰做阁楼的横梁。枌，通“棼”，阁楼的栋梁。] ，梅梁蕙h uì阁。殿围都是珊瑚错落阑干，日久年深，早有碧蓝水草结成虫篆 [虫篆：虫书。] 。殿中两个人儿：一个戴九花太华巾，一个戴时式洞庭巾。那戴九华巾的，面白唇红，清眉皓齿，宛是唐僧模样 （到此才见唐僧，又不是真师父。口穷矣，请人参。），只是多了一顶巾。行者又惊又喜，暗想：“那九华巾的，分明是师父，为何戴了巾？”看看小月王，又不象个妖精。疑来疑去，心中如结。正要现原身拖着师父走罢 ［又作顿节。］，又想师父万一心邪，走到西方，亦无用处。仍旧伏在山凹，定睛再看，一心只要辨出师父邪正 ［句中有眼。］。

只见下面洞庭巾的，便对唐僧道：“晚霞颇妙。陈先生，起来闲走呀！”那戴九华巾的唐僧道：“小月王先请！”他两个携了手，走上一个欲滴阁上。阁上有几张单条 [单条：指立轴。] ，都是名人书画。傍边又有一幅小笺，题着几个绿字：

青山抱颈，白涧穿心 [“青山”二句：青山象艮卦，一阳爻居二阴爻之上，故曰抱颈；白涧象坎卦，一阳爻居二阴爻之中，故曰穿心。外卦艮，内卦坎，为蒙卦，有启蒙意，暗指行者渐有主意。] 。

玉人何处？空天白云 [“玉人”二句：玉人即丽人，象离卦；白云即天上水，象坎卦。外卦离，内卦坎，为未济卦，有未完成之意，暗指行者须再历迷梦。] 。

两个闲走片时，听得竹林里面，隐隐有声，戴巾的唐僧便倚斜阑而听。当时一阵松风，吹来字句，他唱道 ［十二、三、四回凄凉悲慨，跟十一回“愁峰”二字来。］：

月子弯弯照几州，几家欢乐几家愁？

几人在玉坠金钩帐，几个潇湘夜雨舟？

姐儿半夜里打被头，为何郎去你吤ɡè勿留留 [吤：助词，唱词中的衬字。] ？

若是明夜三更郎勿见，剪碎鸳鸯浪锦裘qiú！ （自然堂本。）［一种凄凉婉娈之气形于楮墨 [楮：纸的代称。楮是一种落叶乔木，树皮可做造纸原料。] 。总之，丈夫方破情根，便入“悲愁”两字去。］

唐僧听罢，点头堕泪 ［送冤文一段，因凄凉而染情根；勘破情根，复入凄凉境地；再一勘破，方能真个跳出。］。小月王道：“陈先生，想是你离乡久了 ［句中有眼。与末回“住在假天地久了”针锋相对。］，闻得这等声音，便生悲切。且去插青天楼上，听弹词去 ［“听弹词”正与项羽说平话相对。］！”

两个又话一番，走下欲滴阁来，忽然不见。你道为何不见了？原来插青天楼与关雎水殿，还差一千间房子，一望看去，都是 （ 紬chōu ） 芳绕霤 （ liù ） [紬芳：缀集花卉。绕霤：指环绕下注之水。] ，接翠分衢 （ qú ） ，垂柳万根，高桐百尺。他两个曲曲折折儿在里边走，行者在对面山凹，那得看见？

歇了一个时辰，忽然见一座高楼上，依然九华巾唐僧、洞庭巾小月王，两把交椅相对坐着 ［写得恍惚。］。面前排一柄碧丝壶，盛一壶茶，两只汉式方茶钟 ［又为下回吃茶作影子。］。低磴 （ dènɡ ） 上又坐着三个无目女郎：一个叫做隔墙花，一个叫做摸檀郎，一个叫做背转娉 （ pīnɡ ） 婷。虽然都是盲子，倒有十二分姿色。白玉酥胸，稳贴琵琶一面。小月王便叫：“隔墙花，你会唱几部故事？”隔墙花道：“王爷，往者苦多，来者苦少。故事极多，只凭陈相公要唱那一本。”小月王道：“陈相公也极托熟 [托熟：相熟。] ，你且说来。”隔墙花道：“旧故事不消说，只说新的罢。有《玉堂暖话》《天刖 （ yuè ） 怨书》《西游谈》 （正是梦中说梦，行者还未醒。）。”小月王道：“《西游谈》新，便是他，便是他！”女郎答应，弹动琵琶，高声和词，诗曰：

莫酌笙shēnɡ歌掩画堂，暮年初信梦中长。

如今暗与心相约，静对高斋一炷zhù香。 ［窅眇yǎo miǎo寂历 [窅眇：深远。寂历：冷清。] ，能感心魄。］

隔墙花又弹二十七声凄楚琵琶调，悠扬远唱，唱道 ［弹词音节悲凉，一派凄风苦雨。］：

天皇那日开星斗 [天皇：古代神话传说中人物，盘古开天辟地后的第一代君主。] ，九辰五部立乾坤 [九辰：即北斗九座星辰，包括北斗七星和辅星、弼星。五部：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行。] 。

彃 （ bì ） 日寻云前代迹 [彃日：指后羿射日神话。彃，射。寻云：古代对云天探寻的神话传说。《山海经·海内经》记载柏高循肇山而登天之事。] ，鱼云珠雨百般形 [鱼云珠雨：指大自然的云雨变化。鱼云，鱼鳞一样的云。] 。

无怀氏银竹多奇节 [无怀氏：传说中的上古帝王，在伏羲之前。其民安居甘食，怀土而重生。] ，葛天王瑞叶尽香凝 [葛天王：传说中的上古圣皇之一。发明乐舞，用葛纤维纺绳织布，是编织衣服的始祖。] 。

龙蛇心画传青板 [“龙蛇”句：指伏羲据河图，画八卦，传青史。传说伏羲蛇身人首，有龙瑞，以龙纪官，号曰龙师。] ，乌兔花书挂玉冰 [“乌兔”句：指仓颉以象形法创立文字。] 。

山文石字俱休话，路叟嵩 （ sōnɡ ） 封且慢论 [路叟：相传尧时有老人击壤而歌，词曰：“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，凿井而饮，耕田而食，帝力于我何有哉！”表达的是帝尧之时天下太平、百姓无事的盛世局面。嵩封：据《史记·封禅书》记载，舜帝曾巡狩五岳，且独尊中岳嵩山，五年去一次。封，封禅。] 。

玉沉西海团华锦 [“玉沉”句：据《拾遗记》记载，西海之西，有浮玉山，山下有巨穴，穴中有水，其色若火。当尧之世，其光烂起，化为赤云。] ，宝璐 （ lù ） 庭中赏正臣 [“宝璐”句：相传黄帝使百官受德教者，列珪玉于兰蒲席之上，燃沉榆之香，舂杂宝为屑，和之沉榆之胶，以涂地，来分别尊卑华戎之位。宝璐，美玉。正臣，德正之臣。] 。

许由天子逃龙衮 [“许由”句：传说尧要把天下禅让给许由，许由不受，躲了起来。龙衮，天子的礼服。此指皇位。] ，奉送山河虞舜君 [“奉送”句：指尧把帝位禅让给有虞氏舜。] 。

十有四年钟石变 [“十有”句：据记载，舜在位十四年后，有一天，正奏钟石笙管之乐，忽然雷雨大作，舜因此悟出“天下非一人之天下”，于是依尧故事，把天下禅让给禹。] ，洞庭长者掌人民 [“洞庭”句：相传三苗氏左边有洞庭湖，右边有彭蠡湖，但不讲求德义，于是大禹把它灭了。] 。

桑林曾有成汤拜 [“桑林”句：是说商汤的仁德爱民。据《吕氏春秋·顺民》记载，汤时大旱，五年不收，于是汤祷于桑林，以自己身体为牺牲，祈福于上帝，最后民悦而雨至。] ，鹿台珠袖泪缤纷 [“鹿台”句：是说商纣王的残暴害民。据《史记》记载，商纣王建宫苑“鹿台”，华丽无比，七年才建成，耗费民脂民膏无数，且多收赋税，以充实鹿台里存放的钱财。] 。

雨旗风钺开清界，钩陈垒上武周存 [“雨旗”二句：是说武王伐纣，开创清平世界。钩陈垒，在河南，相传是武王伐纣会八百诸侯处。] 。

春秋欲吊吴王石 [吴王石：指吴王试剑石。相传春秋时吴王阖闾得到干将所献的莫邪剑后，挥剑试石，将大石一劈为二。] ，战国悲哀磨笄jī人 [磨笄人：指战国时赵襄子的姐姐。她是代王夫人，因国亡夫死而磨笄自杀。磨笄，磨利束发的簪子。] 。

燕邦壮士衣冠白，太子雄心天上红。

点点筑声徵zhǐ羽换，易水飞云云万层 [“燕邦”四句：指燕太子丹在易水送别荆轲之事。时太子等人皆白衣冠，高渐离击筑，荆轲和而歌，为变徵之声，又复为羽声，最后荆轲上车而去，慷慨赴秦。] 。

图秦不就六国死 [“图秦”句：指荆轲刺秦王失败，六国灭亡。] ，去泰称皇刻碣文 [“去泰”句：指秦始皇称帝，刻石纪功。去泰，据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，秦灭六国后，手下臣子以“泰皇”最贵，上尊号于秦王，王曰：“去‘泰’著‘皇’，采上古‘帝’位号，号曰皇帝。”] 。

谁闻三世秦皇帝 [三世秦皇帝：秦传三世，一世嬴政，二世胡亥，三世子婴。] ，人鱼烛尽海东昏 [“人鱼”句：据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，秦始皇陵内，以人鱼膏制成蜡烛来照明，希望永久不灭。人鱼，出东海，有人认为是鲸鱼，有人认为是娃娃鱼。] ？

佳人骏马歌诗惨，拔山才罢哭秋风 [“佳人”二句：是写项羽垓下败亡之事。据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，项羽有美人名虞，有骏马名骓。垓下被围时，项羽悲歌慷慨，自为诗曰：“力拔山兮气盖世，时不利兮骓不逝。骓不逝兮可奈何，虞兮虞兮奈若何！”] 。

有心四皓空山坐 [四皓：秦朝末年隐居于商山的四位信奉黄老之学的博士，他们曾向刘邦讽谏不可废去太子刘盈，后出山辅佐刘盈，即汉惠帝。] ，无累张郎伴赤松 [张郎：指张良。他功成名就后，不恋权位，从赤松子云游四方。] 。

真人云气三千丈 [“真人”句：据《史记·孝武本纪》，汉武帝敬鬼神之祀，信任齐方士少翁，作画云气车，在胜日驾车辟恶鬼。] ，五岳齐呼一万春 [“五岳”句：据《史记·孝武本纪》，汉武帝登中岳太室山，其随从近臣在山下好像听到有言“万岁”的。] 。

草黄木落先天数 [天数：天命，上天安排的命运。] ，董剑曹刀斩卯金 [“董剑”句：指刘汉王朝灭亡。董，指董卓。曹，指曹操。卯金，指刘，其繁体为“劉”。] 。

傅粉君王传六代 [傅粉君王：指只会生活享受而没有大志的君主。《资治通鉴》卷一百八十一：“江东诸帝多傅脂粉，坐深宫，不与百姓相见。”六代：六朝，即吴、东晋、宋、齐、梁、陈，它们都建都于南京。] ，彩霜玉露织冰文。

九六运穷天子確què [九六：阳九百六之略语。古代道家称天厄为“阳九”，地亏为“百六”，因以“九六”指灾难或厄运。天子確：空青室本作“天子死”。天子，指隋炀帝。] ，逼出明明唐太宗。

家庭事黑人难探 [“家庭”句：指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政变，杀死其兄建成及其弟元吉，又逼迫其父李渊退位，最后自己登基即位，史称唐太宗。] ，莫学诗人讽蝍jí蛉línɡ [“莫学”句：《诗经·小雅·常棣》劝勉兄弟之间应团结友爱、互相帮助，有“脊令在原，兄弟急难”“兄弟阋于墙，外御其务”之句。脊令，即鹡鸰，水鸟名。蝍蛉，与“鹡鸰”同音，可能是音同而讹。] 。

只为昔年烽警日，三月桃花照玉骢cōnɡ。

马前满月临弓影，天上连星入剑虹 [“只为”四句：从骆宾王《送郑少府入辽共赋侠客远从戎》一诗化用而出。诗曰：“边烽警榆塞，侠客度桑干。柳叶开银镝，桃花照玉鞍。满月临弓影，连星入剑端。不学燕丹客，空歌易水寒。”] 。

赤老无心悲玉石 [赤老：古代对军人的鄙称。] ，螭chī师不管痛湘魂 [螭师：指护卫皇帝或皇宫的军队。螭，传说中没有角的龙。湘魂：湘妃娥皇和女英之魂。舜死后，两人因思忆舜，投水而死。] 。

一夜沙风冤鬼葬，山谷年年献泪纹。 ［以上正为古人世界作一总序，非泛设也。第二回云“前代做天子的也多”，已为此文伏案。］

声声只怨唐天子，那管你梅花上苑新 [上苑：皇家园林，又称上林苑。骆宾王《西行别东台详正学士》：“上苑梅花早，御沟杨柳新。”杜审言《春日京中有怀》：“上林苑里花徒发，细柳营前叶漫新。”] ！

话说唐天子坐朝方退，便饮酒赏花。忽然睡着，梦见一个龙王，叫声：“天子！救我性命，救我性命！” [“忽然”数句：《西游记》第九回写泾河龙王犯了天条，将被人曹官魏徵砍头，术士袁守城让他去找唐太宗，唐太宗于是梦见龙王来求情。]

又弄一种泣月琵琶调，续唱文词：

宫中天子慈河动，传出金牌告众臣：

急召斩龙天使者，白黑将军两用心 [“宫中”四句：《西游记》第九回写唐太宗答应了泾河龙王的请求，传旨命魏徵入朝，陪自己下棋，使他没工夫去斩龙王。白黑将军，指白黑棋子。] 。

王言之綍fú 今颠倒，蝴蝶飞腾杀老龙 [“王言”二句：是说唐太宗的承诺落空，魏徵在与太宗对弈时睡去，做梦斩了老龙。参见《西游记》第十回。綍，大绳索。此指皇帝的圣旨。典出《礼记·缁衣》：“王言如纶，其出如綍。”蝴蝶飞腾，指做梦。典出《庄子·齐物论》庄周梦蝶故事。] 。

龙王那肯无头过，明月银宫闹殿门 [“龙王”二句：唐太宗梦见龙王来宫门外嚷闹，向自己索命，参见《西游记》第十回。] 。

来朝懒驾龙驹出，宫中圣主拜医生 [“来朝”二句：《西游记》第十回写唐太宗梦醒后，身心不安，迟迟没有上朝，后来太后召医官入宫用药。] 。

鬼来五日天王去，九地森森对古人 [“鬼来”二句：写唐太宗不久后死亡，参见《西游记》第十回。] 。

作弊阴官加日月，玉鸾重响太微明。

死生反覆唐皇帝，回望山川昔日同 [“作弊”四句：写唐太宗在阴间遇见酆都判官崔珏，他是魏徵旧友，受魏徵所托，为太宗添寿二十年，太宗于是重回阳间。参见《西游记》第十回。] 。

天王也唱悲哉句，百年世上似浮虫！

井下幽人何日度？便请那玄奘和尚陈。

金钟玉磬qìnɡ呼迷溺，墨袖缁旗咒往生 [“井下”四句：唐太宗在还阳途中，崔判官曾叮嘱他回去要开水陆大会，超度六道轮回中那些无主孤魂。唐太宗回到阳间后，遂宣布大赦天下，并命令各处官员推举圣僧主持水陆大会超度亡灵，因陈玄奘是金蝉转世且佛法修行高，故最后推举了他。“金钟”二句即写超度的场面，参见《西游记》第十一回。] 。

大士现身来说法，做造西方赶圣僧 [“大士”二句：《西游记》第十二回写观音现身，对唐僧说大乘佛法的妙处。唐僧听后愿去西天取经，唐太宗于是称他为“御弟圣僧”，赐号“三藏”，并亲自送其出关。做造，出谋制造。] 。

中国界前僧走马，虎屋伤悲天铸人 [“中国”二句：《西游记》第十三回写唐僧因起早赶路，在双叉岭连人带马跌落陷坑，被虎魔王部下生擒，两从者被生吃，昏昏沉沉中为太白金星所救。中国界，双叉岭属大唐地界。] 。

双叉峨顶翻梵fàn典，五行山底纳门生 [“双叉”二句：《西游记》第十四回写唐僧在两界山山顶揭去如来佛的金字压贴，收孙悟空为徒。按：据小说，两界山原名五行山，压贴是在此山山顶，而非双叉岭顶。] 。 （半部《西游》和盘托出，是炼石补天手。）

石涧黄龙吞紫鹿 [“石涧”句：《西游记》第十五回写唐僧骑的马在鹰愁涧被西海龙王之子吞吃。紫鹿，骏马名。此处代指马。] ，香林白壁变红燐lín [“香林”句：《西游记》第十六回写观音禅院老僧为夺唐僧袈裟，放火焚烧唐僧住的禅堂，孙悟空用避火罩罩住禅堂，却助风烧了禅院。香林，禅林，寺院。红燐，指红色的火光。] 。

风吹火眸西路杳yǎo，灵吉飞来百难空 [“风吹”二句：《西游记》第二十一回写孙悟空与黄风怪打斗时，被劈脸喷了一口黄风，两只火眼金睛不能睁开，败下阵来，最后请来灵吉菩萨，才降服了此怪。] 。

智猴占得睽kuí爻五，负豕shǐ一涂拜老僧 [“智猴”二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十八回、十九回孙悟空在高老庄降服猪八戒。孙悟空先是变成高翠兰迷惑猪八戒，后现出原身与他打斗，当孙悟空说起唐僧时，猪八戒就丢了钉耙，要跟孙悟空去拜见唐僧。爻五，当作“爻上”，指《周易·睽卦》“上九”爻辞：“上九，睽孤，见豕负涂，载鬼一车，先张之弧，后说之弧，匪寇，婚媾。往遇雨则吉。”大意是：孤身一人赶路，看到一头猪满身是泥，一辆车载满了鬼一样的人。起初拿起弓箭要射，后来放下了。他们不是抢劫，而是去迎亲。继续前行，虽遇到下雨，但平安吉利。] 。

流沙日暮嘶千里，杂识同归净悟中 [“流沙”二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二十二回流沙河收伏沙僧之事。杂识，杂念。此代指沙僧。沙僧皈依佛教后，法名悟净，故曰“杂识同归净悟中”。] 。

豚tún鱼终是池中物，慢把情筝代晓钟 [“豚鱼”二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二十三回四圣试禅心故事。四圣化成母女四人，猪八戒见而心乱，欲娶真真、爱爱、怜怜不成，反被捆吊了一夜。猪八戒迷于情，四圣予以警醒，故曰“慢把情筝代晓钟”。豚鱼，指猪八戒。] 。

人参树拔哀猿叫 [“人参”句：《西游记》第二十四回至二十六回写孙悟空因偷吃人参果被镇元大仙童子辱骂，一气之下推倒人参果树，但几次设计逃走都被镇元大仙捉回，最后被逼无奈，只好四处找人医树，直至找到观音，才救活此树。] ，白骨夫人立茂林 [“白骨”句：《西游记》二十七回写僵尸三番戏弄唐僧，被孙悟空打死后，化成一堆骷髅，脊梁上有一行字，叫作“白骨夫人”。] 。

金公别去僧成虎 [金公别去：指《西游记》第二十七回孙悟空因三打白骨精而被唐僧驱逐。师徒五人是五行的代表，孙悟空属金。金公即指孙悟空。僧成虎：指《西游记》第三十回黄袍怪将唐僧变为猛虎。] ，恰好牛哀第二人 [牛哀：即公牛哀，春秋时人。传说他病了七日变虎，把去看他的哥哥吃了。典出《淮南子》卷二《俶真训》。] 。

莲花玉洞悬长夜 [“莲花”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三十三回金角、银角大王将唐僧等擒入平顶山莲花洞中。] ，素鹿山前揖寿星 [“素鹿”句：《西游记》第七十八回、七十九回写南极寿星的坐骑白鹿下界为妖，最后被收伏。然此事在三调芭蕉扇后，可能是作者记忆有误。素鹿，白鹿。] 。

唐僧翻舞狂风里 [“唐僧”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四十回红孩儿纵风将唐僧摄入火云洞中。] ，御弟沉沦黑水中 [“御弟”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四十三回唐僧被黑水河妖摄入水底之事。] 。

道释不须频斗击，败血玄黄一样空 [“道释”二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四十四回至四十六回，唐僧师徒在车迟国与道士斗法之事。] 。

金金不尅kè心神阻 [“金金”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五十二回孙悟空与太上老君坐骑青牛打斗之事。所谓“金金不尅”，就是指孙悟空为青牛怪的金刚琢所败。] ，水水相逢长老穷 [“水水”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五十三回唐僧和八戒误饮子母河水而怀胎。师徒五人中，八戒属水，故曰“水水相逢”。] 。

两个心儿天地暗，一双猴圣骗观音 [“两个”二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五十八回真假孙悟空故事。] 。

芭蕉杀尽山坡火，绿杨解马去行行 [“芭蕉”二句：指《西游记》第六十一回孙悟空用芭蕉扇扇灭火焰山大火后，继续前往西天取经。《西游补》正是从此处插入。] 。

万镜楼中迟日夜，不知那一日见天尊？ ［当头一棒，与首回唐僧云“不知何日得见如来”相应。］

隔墙花唱罢，眠倒琵琶，长叹一声，飘然自远 ［妙。］。

却说行者在山凹边听得“万镜楼”三字，心中疑惑，暗想：“万镜楼中是我昨日的事，他却为何便晓得？”无明火发，怒气重重，一心只要打杀小月王，见个明白。不知毕竟如何，愿听下回分解。

（项羽讲平话，是平话中之平话；此又是平话中之弹词。）